中國時報【劉兆恩】

你想起外祖父要出殯的那天晚上,你的確夢見外祖父拉了一張板凳坐在祂的床邊,彷彿你還是那個要伴著外公的床邊歌曲入睡的小男孩。你看見外祖父穿著紅色的短袖花襯衫,搭著黑色的西裝褲與皮鞋,朱紅色的扶桑花在祂身上是如此的搶眼。

當我聽你說到「外祖父的離開,分明是一場幻夢」時,還以為那是因為,你一時之間還未能接受事實的緣故。畢竟,在外祖父的眾多孫輩之中,就屬你與老人家最親最密。但是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你時,你卻反而哭喪著臉地對我說:「我小額信貸試算 信貸比較 2016 車貸信貸比較想,我是離外祖父越來越遠了。」我相信你的感慨肯定其來有自。

納悶 土氣的花襯衫

那天,當你站在靈堂旁,看著葬儀社的人將靈柩打開,而兩個舅舅隔著一緞白綢,將已經梳化完畢的外祖父抱入其中之後,你終於忍不住走向前,去看看老人家最後一眼。只見躺臥在棺槨中的祂雙眼緊閉,即便上了些妝,祂的神情還是如昔日不說話時那般面目嚴肅,甚至有些不怒而威的樣子。但是,祂的身上卻穿著一件短袖的紅色休閒襯衫,襯衫上勾勒著許多以紅色、白色、黃色及綠色繪成的扶桑花,而下身則是一件黑色西裝褲,就像是剛跟完老人會舉辦的夏威夷旅行團回來似的。你惶惶地凝望著那件花襯衫,卻不曉得該擺出何種表情。當哭?還是當笑?你回頭,看了看你那神情哀戚,且雙眼淚腫的母親。

你知道,這件衣服實出自母親的手筆。

那是在外祖父最後彌留的某個日子裡,你的母親從新光三越帶回來的。記得那日,公司排休的你坐在客廳,一按開電視就看見母親拎著這件衣服進門:「買這麼俗的衣服要做什麼?」

你納悶,卻沒說出口。只見母親如旋風般走進房裡胡亂收了些東西,又要出門。

「去哪代書貸款利率 個人小額貸款 信用貸款率利享優貸?」你問。

「去外公那。」母親答。

於是那件土氣的花襯衫又被母親給帶了出門。

堅持 外公託夢交代

當時你是苦笑著邊搖著頭,邊無奈地告訴我的:選擇這件襯衫作為外祖父最後的衣著,應該也是母親的意思吧!你想,畢竟母親既是家裡的老么,也是唯一的女孩,從小就受到父母親百般疼愛,而她的兩個哥哥也盡可能事事讓著她,這即養成了你母親的驕縱性格。因此你真的不難想像,當母親提議,說阿爸要穿正式的西裝可以,但一定要配著這件花襯衫下葬時,再怎麼感到彆扭的大舅、二舅,也會在母親的百般堅持下而終於不置可否。

但你說,其實你也知道母親為何如此堅持。

那夜餐間,你的母親已自祖父久居的病房回來。她神祕兮兮地向全家表明,說是外祖父親口交代她買一件花襯衫給祂穿。「是祂親口叫妳買的?」你不可置信地嚷著。畢竟,外祖父成為植物人已經許多年了,祂要如何言語?但是看到母親言之鑿鑿的樣子,卻也不像是信口說說。

原來,是母親昨日夜半夢見了外祖父。

她說,老人家在夢裡,告訴她想買一件短袖的紅色休閒花襯衫,還特別聲明襯衫上要畫有扶桑花的,要開得熱熱鬧鬧、活活潑潑的那種。母親煞有其事地告訴你,你外公連哪裡有在賣這件衣服都調查得一清二楚,所以她是如何如何地按照你外公的指示去找,而後又是如何如何地找到。母親說得玄乎其玄,你卻只是視作巧合,而應付應付般地聽著。

畢竟你知道現代的科技與教育,已經不容許人信貸整合卡債 信貸整合負債 信貸整合好嗎去相信這些了。

你說,若不是後來你也夢見過外祖父,你還以為這件事情只是因為母親在長久的照料下,產生身體上的疲勞與親情上的不捨,從而在身體與心靈間交互作用,導致某些不可理解的幻知從潛意識的罅隙裡,所滲漏出來的結果。

未料 病情急轉直下

算算已經有十年了,你緩緩對我說道。當年剛聽到外祖父患了胰臟癌時,你人正在美國留學。在那個網路通訊已經十分方便的年代,透過MSN基本上便能掌握家中發生的大小事。外祖父住院你自然知道,不過卻沒有特別過問。畢竟,剛開始住院的時候老人家飲食正常、有說有笑,就連醫生也說祂動刀之後,大概再修養個幾天就能出院,誰也沒有料想到老人家的病情,會如此急轉直下。

你那在花蓮就學的妹妹,是如此形容初見你那已無行為能力的外祖父的:當天她接到外公昏迷的電話,臨時趕回台北的時候,外祖父已經不能言語。祂只是無言地張著嘴巴,雙眼一動也不動地張望著白色的天花板,就像是看見了某種難以付諸筆墨的景象似地,如此專注、如此出神。然而等到你真正返鄉回台,來到醫院見了外祖父時,你卻覺得眼前這個全身遍插醫療導管的老人家所能看到的,也許,只是一片不足以用語言去形容的無聊黑暗。

所以當外祖父的兩個兒子在持續了為時十年的照料後,終於決定拔管讓外祖父離開時,你是表示贊同的。你的母親為此便屢次怨你對老人家一點感情都沒有。畢竟,你自滿月起就由外祖父帶了三年,甚至你人生中所學會的第一個字眼,就是用客家話喊出來的「阿公」。

懷疑 早知行將就木

你的母親甚至懷疑,是否天生不善處理人際關係的你,其實出自於對人情的淡漠。然而你卻覺得,說不定這十年對獨自面對黑暗的外祖父來說,可能才是真正的折磨。否則,你那充滿客家性格、向來以素樸為慣的外祖父,又怎會願意在生命的尾聲裡換上這麼一件不倫不類的紅色花襯衫,來點綴祂的視線?

其實,你並非如母親所說,對你的外祖父毫無感情。畢竟在外祖父最後的日子裡,學成歸國的你也時常提著一管長笛,至病房裡為外祖父吹奏山田耕筰作曲的〈赤???〉(紅蜻蜓)。那是受過日本教育的外祖父最愛的兒歌,也是你第一首學會的歌。據你的父親說,外祖父初住院的那幾天心情特別好,整日唱著的就是這首〈赤???〉。然你心底明白,這首歌的歌詞,大抵在訴說一個孩童思念他那遠嫁他方的姊姊。因為姊姊再也沒有回來過,致使這個孩童竟開始懷疑,過往與姊姊在夕陽下共同捕捉紅蜻蜓的情景,會不會根本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場夢境?你說,至今你仍懷疑當年你的外祖父其實早就知道自己行將就木,鎮日唱著這首歌,或許正是在預示著祂即將走往他方,而終於成為你的、你母親的午夜夢幻。

你想起外祖父要出殯的那天晚上,你的確夢見外祖父拉了一張板凳坐在祂的床邊,彷彿你還是那個要伴著外公的床邊歌曲入睡的小男孩。你看見外祖父穿著紅色的短袖花襯衫,搭著黑色的西裝褲與皮鞋,朱紅色的扶桑花在祂身上是如此的搶眼。外祖父坐在床邊,抱著一把破舊的老吉他,自彈自唱地唱起了〈赤???〉,你靜靜地望著祂,一整個晚上什麼話也沒有說。

(本文為2015淡江大學五虎崗文學獎散文首獎作品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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